南朝“骨”“法”品评标准的确立
编辑:2021-08-19 10:35:02
单位:太原师范学院
发表于《太原师范学院学报》(社会科学版)2018 年2期
关键词:刘勰,萧衍,南朝,品评;
中国古代书论可谓繁多,但真正能指导实践,指导审美,指导品评的书论较少,多是无法切实操作,无法寻得门径。萧衍是南朝梁代的皇帝,是一个政治家,也是一位书法理论家,其书法理论直接改变了后世学习书法的师法对象,同时起到转换时代审美的作用,对中国书法批评和书法审美的作用巨大。
萧衍评价钟繇张芝书法为“巧趣精细”,认为“字细画短”是钟繇书法的特征,与学钟繇而“意疏字缓”的王右军相比,萧衍更推崇“细硬”的钟繇书法。以此为标准,他认为“微粗健”的右军《乐毅论》可能为伪作。萧衍正面评价书法有“骨气洞达”“骨体峭快”之语,反对“举体沓拖”,高度肯定有“骨气”的书作,提出“纯骨无媚,纯肉无力,肥瘦相和,骨力相称,棱棱凛凛,常有生气”的品评标准。“骨与肉”“肥与瘦”的提出可谓独具慧眼,非造诣极高的书家不能有此眼光。有论者认为萧衍是位提出“骨”的审美标准的理论家,但是当我们再看一下他所处的时代,便会发现《文心雕龙》的作者刘勰提出了同样的标准用以评价文学。《文心雕龙》中有:
若丰藻克赡,风骨不飞,则振采失鲜,负声无力。……故练于骨者,析辞必精;深乎风者,述情必显。捶字坚而难移,结响凝而不滞,此风骨之力也。若瘠义肥辞,繁杂失统,则无骨之征也。……夫翚翟备色,而翾翥百步,肌丰而力沈也;鹰隼乏采而翰飞戾天,骨劲而气猛也。文章才力,有似于此。若风骨乏采,则鸷集翰林;采乏风骨,则雉窜文囿:唯藻耀而高翔,固文笔之鸣凤也。
以“风骨”评价文学,源自魏晋时的人物品藻,这在当时十分普遍,并为南朝所继承。如评右军“羲之风骨清举也。”评孔觊“少骨梗有风力,以是非为已任。”《文心雕龙》专设《风骨》一章,其中有“昔潘勖锡魏,思摹经典,群才韬笔,乃其骨髓峻也;相如赋仙,气号凌云,蔚为辞宗,乃其风力遒也。”刘勰举出作家潘勖与司马相如来说明“风骨”的标准,即“骨髓峻、风力遒”。“风骨”指的是思想和情感,分开来讲,“风”是通过感情来突显,由此则“意气骏爽”;“骨”是指思想,语言文辞以其为基础,“骨”为作品之****根源。刘勰要求作品首先要有精神美,同时还要具备形式美,形式美由文辞体现,古人作诗为得一字而沉吟数月,就是在追求形式完美,中国律诗讲求平仄也是在寻求抑扬顿挫的听觉美,这都是对文辞加工的形式美。精神美则以思想为基,而思想来自于学问、更来自于阅历,一个人的经历会对其思想的形成有决定作用,李煜没有亡国时写的作品与成为阶下囚时的作品完全是两种风格。吴昌硕早年的《石鼓文》与晚年所写有天壤之别。南朝钟嵘的文艺观点也与萧衍相像,可见萧衍品评书法作品提出的“骨力”标准是与其所处时代大的文艺审美潮流相合的。其以帝王之尊针对书法提出标准势必引起朝野跟风,以致于成为一个书法审美与宗法的拐点。
盛唐时的书法理论家张怀瓘在《书议》中有“风神骨气者居上,妍美功用者居下。”“妍美功用”是外部的形式,以满足人的感官体验为目的,而“风神骨气”则是侧重于内涵。同南朝一样,“骨气”在唐代的文艺领域也得到了普遍运用,在《评书药石论》中有“夫马筋多肉少为上,肉多筋少为下。书亦如之。……含识之物,皆欲骨肉相称,神貌冷然。若筋骨不任其脂肉,在马为驽胎,在人为肉疾,在书为墨猪。”重视字的“骨”与“筋”,要求“骨”与“肉”相称,此种主张可谓与南朝的萧衍一脉相承。
二、法
自晋末以来,南朝学献之书风成为主流,时人认为献之书法水平超过右军,于是形成“比世皆尚子敬”的情形,而萧衍对社会轻视元常书迹的现象感到不快,他推出钟繇、张芝、右军,试图通过树立楷模引导书风走向他的理想审美状态。作为帝王的倡导,这种引导显然是有效的,陶弘景在其书论中有:“斯理既明,诸画虎之徒当日就辍笔,反古归真,方弘盛世。”大臣萧子云的变化很有代表性,其自道:
臣昔不能拔赏,随世所贵,规模子敬,多历年所。……十余年来,始见敕旨《论书》一卷,商略笔势,洞达字体。又以逸少不及元常,犹子敬不及逸少。因此研思,方悟隶式。始变子敬,全法元常。迨今以来,自觉功进,此禀自天论。
萧子云先前“随世所贵,规模子敬”,后受武帝《论书》启发,在思想上理清了元常与子敬与右军的水平之高下,知元常方为真正的境界,而始弃子敬而法元常,直接效果就是“自觉功进”。由此看来,下同样的功夫,效果却不一样,原因就是师法对象的不同,所谓“取法乎上仅得其中,取法乎中仅得其下。”可以说,改变师法对象即是为社会提供了一个楷模,提供了写字的法度,其意在为书法立法,“十二意”是法度的细化,而元常则是法度的代表,他以元常书法为标准来批评献之“举体沓拖”,批评羊欣“举止羞涩”,在笔画的粗细、字结构、章法上与元常不同的即是不好的,也是无法的,是不能称为书法的。萧衍在《答陶隐居论书启》中对书法提出了一系列的法度要求:
夫运笔邪则无芒角,执笔宽则书缓弱,点掣短则法臃肿,点掣长则法离澌,画促则字势横,画疏则字形慢;拘则乏势,放又少则;纯骨无媚,纯肉无力,少墨浮涩,多墨笨钝,比并皆然。任意所之,自然之理也。若抑扬得所,趣舍无为;值笔连断,触势峰郁;扬波折节,中规合矩;分间下注,浓纤有方;肥瘦相和,骨力相称。婉婉暧暧,视之不足;棱棱凛凛,常有生气,适眼合心,便为甲科。众家可识,亦当复贯串耳;六文可工,亦当复由习耳。一闻能持,一见能记,亘古亘今,不无其人,大抵为论,终归是习。
对运笔、执笔、点掣长短、笔画疏密、墨色、抑扬、连断、浓纤等等都提出了明确的可以导入实践的要求,提出要“中规合矩”“有方”“相和”“相称”“有生气”“适眼合心”,书法要有法度、规矩、和谐、赏心悦目,从创作上要有一定之规,又从欣赏的角度来要求书写,这涉及到了艺术创作的接受论。
南朝是书法批评史上一个极其重要的时期,其时的书法理论涉及到了书法的各个方面,如创作原则、创作心理、学书方法、鉴赏、鉴定等等。南朝的文艺理论家不但树立了学书的楷模,而且提出并论述了“骨”“法”的书法品评标准,这对后代的书法审美,书法批评体系的建立有奠基之功。
刘勰,《文心雕龙》,《风骨》,人民文学出版社,1981年版,320页,321页
上海书画出版社,《历代书法论文选》,《答陶隐居论书启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,2014年6月版,80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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